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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承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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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從出了林雋那檔子事兒,薛簡不再放心曾葭出去工作,暮色再幹凈,總免不了有些人兩杯黃湯下肚兇相畢露,不如好好待在家裏等開學,還能專心教他做飯。

說起這個曾葭就接受不了,自己嘴賤隨口提了一句:聽說女人都喜歡會做飯的男人。薛簡就瘋魔了,一有空就在廚房鼓搗,說是要為了未來媳婦學做煮夫。

好不容易有個養活自己的機會,曾葭哪裏肯這麽放下,兩人死活談不攏,最後竟吵了起來。

薛簡從來沒和女生吵過架,還當是在警校哥們兒之間爭執似的,隨手抓起一本書朝她摔了過去,摔完他自己傻了。曾葭從小就和村裏的男孩子打架,並不怕他,當即還手。

打累了之後曾葭說:“這樣吧,你要是不放心,明天我跟你學跆拳道。”

薛簡覺得這個提議太冒險:“你能打了,石頭就該不放心了。”

“你要怎麽辦?要不咱們再吵一架?”

“……就聽你的吧。”

“還要吵?”

“我是說教你功夫!”

兩人都是言出必行的人,自此每天周末薛簡都會叫上曾葭去跆拳道館。有時候也在小區下面的運動場,拳對拳腳對腳地幹起架來。

初見時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,沒多久就成了武術館的常客。人的際遇和選擇真的很奇妙,有時候薛簡會忍不住問:“你學成出師之後呢?”

曾葭滿不在意地回答:“等把師父打得爬不起來再說吧。”

於是薛簡有些後悔自己的不藏私。

曾葭開學前一天請薛簡吃了頓火鍋。

“這麽熱的天,你帶我來吃這玩意兒?”他晃著車鑰匙坐在對面打量著她,“你換衣服了啊?這件不是我的。”

曾葭覺得很羞恥:“我也不能總改你的衣服穿。怎麽樣,我自己的工資買的。”

薛簡作了最委婉的評價:“一般女人看不上這樣的衣服。”

“……”

兩人邊吃邊天南海北閑聊起來,仿佛有說不盡的話題。越熟悉越發現彼此之間太多共同點,喜歡一樣的俄羅斯大片,愛穿一樣的黑白套衣服,喜歡吃辣的討厭吃酸的,咖啡都只要雀巢雙倍的。雖然沒有深入了解,但在交往不深的時候,越是這些表面的相近,越能給人以惺惺相惜的親近感。

快吃完的時候曾葭要了兩杯啤酒,沖著他舉杯。

薛簡有些不讚同,“你明天還要報到呢。”

她說沒事,目光中充滿感激。兩人相識以來,她一直是淡淡的模樣,淡淡的關心,淡淡的歉意,淡淡的歡喜,即便是吵架的樣子也好像波紋不驚。他第一次見到她這樣情緒外露的模樣,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少爺,謝謝你。”

關於她對薛簡的重命名,兩人爭執許久,但奈何她一直堅持,薛簡縱然不忿也適應了少爺的謔稱。揮手嘆氣,說道:“咱們不是朋友嘛!再說了,你已經謝過很多次了。”

“不一樣的。以前我謝你是為了情理,因為你對我好,所以我應該感謝你。這次不一樣,我真心想對你說,兩個月前遇到你,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,沒有之一。”

薛簡認為這頂帽子戴的有點兒高,以後想摘下來恐怕有難度。

她仰頭灌下啤酒,他只好也跟著喝下去。

她紅著臉,激動地說:“這麽告訴你吧,我一向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……”

他聽了這話立刻讚同地點頭,手揉了揉膝蓋,笑道:“我打你一拳你還我一腿,你比我狠。”

她笑了笑,煙火繚繞裏視線有些迷蒙。

“別打岔,我沒說完呢。我要讓你知道我對你感念到什麽程度。如果你將來愛上了我的仇人,為了你,我可以忍著不去報仇。”

他斂下眼瞼,語氣裏聽不出情緒:“可惜了,我愛的不是你的仇人。”

“什麽?”她沒有聽清。

“沒什麽,其實是我該感激你,你對我真的很好。按照你的規矩說,如果有一天你犯了罪落到我手裏,我可以努力試著放你一馬。”

曾葭:“……”我並不要這樣的恩典!

他嘚瑟地沖她笑,“感動吧!感動就別喝了,你胃不好,別自找麻煩。”說著從她手裏奪走啤酒杯。

晚上的時候曾葭果然胃疼了。

她討厭悶熱的夏日,空調開得很低,膝蓋漸漸泛起針眼兒般的涼意。胸腔下一整塊像被揉搓撕扯,比以往每次都疼得厲害。她滿頭大汗,裹著半截杯子輾轉反側。

半個小時後臥室的門被踢開,下一秒整間屋子都亮堂起來。突如其來的光華灼得眼睛生疼,她反射性地擡手擋住。

林薛簡穿著睡衣站在門口,楞了好久才跑到床前。一摸她的腦袋,涼得厲害。他從沒遇到這樣的情況,“你這是怎麽了?”

她咬著唇,“沒事,就是胃疼。”

“都疼成這樣了還沒事!你告訴我,怎麽做你能舒服點兒?”

她搖頭,反倒是要寬他的心,“不用。胃疼這種事,忍一會兒就好了。”

他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,關上門出去了。

曾葭深吸一口氣,床單幾乎被她揉碎。她開始慢慢回憶曾經的事情,慈愛的長輩,可愛的小弟,體貼的朋友,每次難受的時候她總是這麽做,內心的溫情總能挨過生理的疼痛。

可是這回疼得厲害,厲害到她想全了十七年的幸福都沒辦法睡著。於是她開始幻想未來,她所憧憬的溫馨生活:她是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,從事自己深愛的事業,努力地讓更多的人過得好。她有一個溫馨幸福的家,在一座不大不小的套間裏,她溫柔地愛著家裏每一份子……

有時候明天比昨天更能給人希望,她默默地想著念著,竟漸漸有了睡意。卻在剛睡著的時候臉傷貼上一排火熱的觸感,她猛地驚醒過來,薛簡正撐著手臂,低頭看著她。

她平覆了夢境中帶出的情緒,“怎麽了?”

“我剛出去給你買了三九胃泰,快吃了。”他把溫水和胃藥一起遞到她的手心,有些納悶地接了一句,“你慌什麽呢?”

“做夢呢,被你嚇著了。”

她小心翼翼地接過藥,一語不發。胃裏其實已經安靜下來了,她卻不願意對他說,認真地咽下去,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。

“你怎麽滿頭大汗的?”

“這條街上的藥店關門了,我跑到別處找了找。”

她看了看他還沒來得及扔掉的清單,那個地址她是認得的,在穿過三條街的一個旮旯裏。

“你犯不著為我這麽費心。”

她說這話沒有一點兒矯情的意思,而是真心覺得沒必要。

他脫了鞋坐在她對面,忍不住傾訴:“我曾經也半夜疼醒。不是胃疼,是闌尾炎,最疼得一次我記得我是……七歲。正好放暑假,我住在我爸那裏,半夜挨過去敲門。當時我特別希望有人能救救我,可是他們一家睡得很熟,沒有人聽見。”

她重覆道:“他們一家?”

他頓了頓才說:“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分開了。我媽這些年一直在國外,有些時候,我得跟著我爸過。”

曾葭本能地排斥接下來的談話,自幼她不喜歡與人交心,除了娃娃以外還沒聽誰訴說過心事。但是薛簡到底是不同的,她正在努力地和他成為朋友。於是心思輾轉,問:“那麽你大哥和你是……”

“他是我親哥,同父異母的。”

她大驚失色:“也就是說,你爸在和你媽離婚之前,不,是在你出生之前,就和你後媽在一起了?怎麽能這樣……”

他笑得涼涼的,說:“這也是我想當警察的原因之一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一開始我挺被阿姨感動的。每次我和大哥爭完鬧完,她總是向著我。”

她若有所思:“你覺得人世間還有愛,於是想把愛的種子灑滿人間?”

他沈默地看著她,最終憋出來一句:“你有病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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